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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至莊

　　目前的金融危機起源于美國，然后蔓延到了世界其他主要國家。為了了解全球金融危機，我們首先要解釋清楚什么是金融危機，它是如何在美國產生的。

　　在金融危機中，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產生了不良資產，而且沒有足夠的資金貸給企業滿足運營需要、訂貨銷售，也不能貸款給消費者購買汽車。于是美國一些主要銀行倒閉了。這種流動資金的缺乏使企業無法運作，使人們失去工作。

　　在美國，危機是由房地產泡沫引起的，也就是房價上漲到很高水平后迅速下降。住房價格上升的時候，消費者被鼓勵購買更大的房屋、貸更多的錢，而這些貸款是要收取利息的，而且利息將來可能改變。當住房價格下降而利率上升時，購房者無法支付按揭貸款的利息。這筆抵押貸款就成為持有該債券的金融機構的不良資產。有些人認為，政府應該負責，因為它對商業銀行的監管不力，允許他們持有高風險資產（包括與抵押貸款相關的證券和抵押貸款本身的風險）。有人指責金融機構和房地產經紀人，賣了太多的產品給消費者。

　　為了防止金融機構的進一步崩潰，美國國會2008年10月3日啟動了財政部長保爾森提出的救援計劃。該計劃從金融機構手中收購金額高達7000億美元的不良資產。該法案經過不到10天的短暫商議就通過了，因為國會議員不想承擔讓經濟下滑的責任，盡管他們也收到了很多民間的反對意見，認為該計劃將大量納稅人的錢用于救助富裕的金融機構，這些機構冒了過大的風險投資，理應為隨后的損失負責。

　　根據該計劃，財政部將分幾次從金融機構收購多達7000億美元的不良資產，其中2500億美元可馬上投入使用。此外，該法案提高了政府保險的銀行存款數額，從10萬美元提高到25萬美元。它要求聯邦機構鼓勵貸款機構修改現有的抵押貸款規則。銀行向面臨贖回的借款人免除債務的總額可從聯邦所得稅中扣除。美聯儲主席伯南克表示，該法案“是穩定我們的金融市場、確保家庭和企業的信貸流動不間斷的關鍵一步”。

　　有些經濟學家提出了以下反對拯救計劃的理由：

　　1.如果政府真的救助失敗的企業，今后企業將肆無忌憚地冒險，指望政府保護他們。

　　2.該計劃的金額巨大，給了政府機構太大的權力，通過直接購買大量的金融資產干預美國的市場經濟，這在美國歷史上無先例。

　　3.該計劃獲得通過太倉促，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審議，并征求專家們的意見。

　　4.沒有這項計劃，市場自身也會進行調節，盡管經濟要經歷一些陣痛。當房價下跌到足夠低時會轉而上行，人們將重新開始買房，而不良貸款將逐漸減少。

　　5.即使原則上同意該計劃，實踐中也很難執行。誰來決定以及用什么樣的標準來決定?在美國如此多的金融資產中，選擇哪些來購買？用什么價格購買？保爾森的艱巨任務是要組織一個多人團隊選擇購買什么金融資產。沒有得到救助的金融機構將抱怨不公平待遇。

　　6.政府可以購買銀行的不良資產，但銀行仍然可能手持大量的資金而不貸出去。只有在銀行確信借款人會償還貸款時，他們才會決定延長貸款。由于經濟正處于一個艱難的回歸期，許多企業面臨困難，無法說服銀行借錢給他們。這將減慢經濟復蘇的速度。

　　救助法案是否可取，甚至從現在到未來兩年都很難有定論。首先，它可能是不公平的，如果一些謹慎的人要支付更多稅金資助這個一攬子拯救計劃，而其他參與風險投資或購買了本來負擔不起的房屋的人反而有所收益。其次，未來的事情發展也看不出救助計劃有用。無論經濟恢復到什么程度，我們都不知道沒有緊急援助情況又如何。第三，其結果還將取決于救助計劃的實施情況。如果財政部低價購買了這些資產，政府持有的資產或納稅人將獲益；如果出價高了，救助的成本增加，那么納稅人的損失可能抵消幫助市場或經濟快速復蘇的收益。

　　除了上述拯救計劃，美聯儲在10月初采取措施改變其購買策略，從公司直接購買商業票據（無擔保的短期貸款），而不是間接向銀行提供更多的資金給企業。10月8日美聯儲降低聯邦基金利率0.5個百分點。后一個措施和6個其他主要國家和地區的央行共同實施，包括中國。

　　10月上旬，歐洲的主要國家也面臨著類似的金融危機。

　　英國、德國和法國一些主要銀行要么倒閉，要么被政府接管。歐洲和亞洲股市的股票價格也和美國一樣迅速下跌。美國的股票價格（標準普爾500指數）到10月9日已經從一年前的最高點下跌超過40%。這場危機是全球性的，許多國家的經濟都在衰退。美國金融危機蔓延到其他國家，是因為他們持有美國的不良金融資產。

　　這場危機何時能結束，主要經濟體何時能擺脫經濟衰退？沒有人能預測，因為短期的經濟波動很難預測。經濟復蘇的速度取決于所有經濟參與者的心理。如果銀行家認為經濟將很快轉好，他們將更愿意借錢給企業。該企業將反過來擴大生產，并可能雇用更多的人。那么鑒于就業前景樂觀，人們將花費更多，從而導致更多的消費。這其中每一步的結果都取決于人們的想法。

　　雖然其他許多國家正在經歷金融危機，中國的金融機構仍然比較穩健，因為中國銀行受到更嚴格的管制，不能像美國的銀行一樣進行風險投資。即使中國的銀行有不良貸款，就像在上世紀90年代末銀行延長貸款給無法還款的國企造成的呆壞賬一樣，也不會有銀行倒閉或銀行擠提，因為政府也對主要的商業銀行擁有控股權。因此，中國公民并不擔心銀行倒閉。此外，中國公民把大量收入存入銀行，約是他們收入的40%。因此，銀行持有大量的居民存款。這使他們有足夠的流動資產進行企業貸款。這就是為什么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中，中國沒有受到多大影響的原因。

　　當美國經濟減速，對中國出口產品的需求將有所減少。這將減少中國經濟的總需求，減慢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與此同時，中國政府因為持有貶值的美國資產（金融機構的股票）也遭受了損失，但這對總體經濟并不產生太大的影響，因為這筆錢本來也是閑置的。既然美國金融資產價格現在如此之低，中國政府可以謹慎利用其持有的一部分外匯儲備購買美國資產。我不能說美國資產的價格已經觸底，沒有人可以這么說，但有理由預測，這些資產5年內將比中國政府持有的其他用外匯儲備購買的資產更有價值。通過購買大量的美國金融資產，中國也將幫助美國和全球的經濟復蘇。（作者為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講座教授。翻譯：叢玫）